【张楚】不放手（23）
原著向，有私设
重剑葬花轰然落地，仿佛正应了这个有几分悲壮之意的名字。落花狼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敌人，刀剑枪炮缠身亦不起一丝波澜。百花缭乱愣怔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秒，一秒之后迅速抢到落花狼藉身前，繁花不败，血景依然。
失去了落花狼藉的百花依旧强势赢下了比赛，赛后发布会上百花那位留着长辫，颇有几分文艺气息的百花副队长神色凝重地说：“孙队的手伤不是一天两天了，并非有意要瞒大家，是孙队他执意坚持训练和比赛。他想和百花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现在他离开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楚云秀刚结束和微草的一场恶战，虽说魔术师封印之后少了奇异吊诡，可微草那位治疗之神仿佛也成了魔术师似的，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造成各种障碍，走位也是极其风骚，元素这种远程简直拿他毫无办法。
“很不错！”握手的时候王杰希对楚云秀说。
楚云秀当然知道王杰希自己作为队长，深知当队长的不易，才会有如此感慨。
当队长的这大半个赛季，其实楚云秀是有些累的。许多荣耀粉丝只看到镜头前的烟雨女队长神色淡漠、漫不经心，甚至有几分不耐烦和厌倦，认为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更喜欢激烈的竞技对抗。却不会有人知道她加训加到手指麻木拿筷子都疼、生理期为了磨合讨论到半夜喝过了市面上所有治痛经的药、和男朋友约会时因为黑眼圈太重被要求去睡觉、发布会之前为了遮黑眼圈补妆补到差点迟到……
“多谢王队指教。”楚云秀身体微微前倾，浅浅地笑了一下。
回到俱乐部一打开手机，发现职业选手的群里早就炸开了锅，一开屏就是一串“孙哲平走好，张佳乐保重”刷过。
？？？
楚云秀一脸状况外地往上翻看消息记录，在翻过了黄少天四五个刷屏，叶秋偶尔的跟风嘲讽，张佳乐零星的“……”和“走你妹”，林敬言的“孙哲平真是可惜”之后，终于看到了最初张佳乐发的“孙哲平退役了，不过这号他没带走。”
孙哲平退役了？
楚云秀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去看新闻，发现孙哲平手伤退役的消息已经登上了各大热搜榜，并且还引发了关于“电竞职业选手职业生涯难有保障”和“电竞危害青少年健康”等各种热议话题。不少评论员对电竞又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批判。
楚云秀又打开了百花这一轮比赛的视频，孙哲平在团队赛前半段的表现毫无纰漏，和往常一样的粗犷豪放的狂剑士卖血的打法，繁花血景也是和往常一样的不可阻挡，对面的贺武虽有抵抗，可在繁花血景面前也是节节败退。
直到落花狼藉忽然停止了操作。
贺武的柔道抓住机会要冲上来，一颗子弹就先射进了他的胸膛。百花缭乱从一团纷杂的光影中一跃而出，站到落花狼藉身前半个身位格处，枪响，剑，却是不会再起了。
楚云秀没关弹幕，这时候屏幕直接被一整片粉色覆盖，她勉强看清这些百花粉丝刷的是“繁花血景一万年”，一句一句，屏幕被遮蔽了将近半分钟。等到地图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时，落花狼藉已经不在场上了。
楚云秀忽然就想起来上赛季去看百花主场的比赛，男生百花粉们穿着粉色的应援服一点儿也不扭捏，互相见面就是一句：“兄弟也支持咱们百花啊，繁花血景可牛逼了。”
落幕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呢？
楚云秀心里空落落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楚云秀以前从没想过退役，她觉得那太遥远了，荣耀玩得好，就做了职业选手；队伍默契不够，就加班加点地训练；手速提不上来，就照着训练软件一遍一遍地过；睡眠时间不够，就放弃了看电视剧……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大胆地表白……
她从来没有想过，即使足够的努力，也有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可是努力又有什么错呢？
楚云秀合上平板，窗外望去却是一轮圆月挂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高楼上空，连月光都显得黯淡，仿佛只是隐匿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突然很想给张新杰打电话，她想问问张新杰，努力到底有没有用？他那么理智冷静，不会让任何事情超出他的预料的人，会不会告诉她，只要她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就可以让她一直喜欢着的人，也同样喜欢着自己呢？
心脏忽然就跳得很快，一下下的好像在敲打楚云秀的胸口。眼前的灯光都变得模糊，手里握着的手机也好像没了重量，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深海，不需要力气就可以漂浮，可是沉重的压力却让她喘不过气来。
楚云秀拨了张新杰的电话，这次却偏偏不像往常一样一下子就接通，当楚云秀以为无人接听的时候，张新杰的声音才从那边传来。
“楚云秀，有什么事吗？”张新杰的声音比较小，似乎还有些沙哑。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楚云秀其实并不喜欢张新杰每次接到电话的开场白，小声地抱怨道。
“……可以。”张新杰沉默了两秒才说。
“呃……”到了要开口的时候，楚云秀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云秀沉默了一会儿，张新杰也没有说话，楚云秀听着张新杰平稳的呼吸声传来，终于缓慢地开口说：“张新杰，你觉得努力有用吗？”
“有用。”张新杰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让楚云秀想到韩文清在镜头前说一如既往的口气。
楚云秀感到眼睛有些酸酸的，再开口就有几分干涩：“可是你看孙哲平前辈，他和张佳乐前辈那么努力，可还是……”
“尽力就很好了，想来孙哲平前辈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张新杰说。
尽力就好……又是尽力就好……这话楚云秀从小到大听过了无数遍，可今天她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是如此的敷衍和虚伪。尽力有什么好的呢？与其拼尽全力最终却无能为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尝试，免得品尝绝望的滋味，楚云秀有些难过地想。
“不好……”楚云秀的声音更加干涩了，她说：“张新杰，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可是最终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退役……”楚云秀很不愿意说“退役”这个词，她总觉得这个词暗示着无能为力和落寞地离开。
“这是计划之外的事情，当然也可以纳入考虑的范围。虽然退役并不是我想的，但我也可以重新规划之后的生活……”
张新杰的声音被楚云秀轻微的抽噎声打断了。
楚云秀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上学的时候被同学嘲笑名字太土她没有哭，染头发穿超短裙被老师罚站在操场淋雨她没有哭，父母对她说你再这样顽劣我们就没你这个女儿的时候她没有哭，甚至在朋友间的聚会被富家女当面嘲讽她也没有哭。
眼泪掉下来楚云秀都忘了去擦，她对着手机那头有些激动地说：“你可以……你当然可以……反正你什么都可以规划好……”哽咽使楚云秀难以再说下去。
“你怎么了？”张新杰的声音有些急切：“楚云秀，你怎么哭了？”
楚云秀没有说话，走到书桌前坐下来，一张一张地抽着桌上的纸擦眼泪。
张新杰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又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之后张新杰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楚云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是因为我刚才的话吗？”
“张新杰，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楚云秀声音带着哽咽，说到分手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掉下来，“你也不会在意……只需要重新规划……你的生活……”
“楚云秀。”张新杰提了提音量：“你想和我分手吗？”
“不想。”楚云秀吸了吸鼻子。
“那就没有这个如果。”张新杰的声音不大却缓慢清晰地传来，让楚云秀想到他那张总是很平静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认真思考的脸。
“只要你不想放手，我们就不会分手。”
楚云秀怔住了，她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握住手机的力道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好像要把它捏碎似的。和张新杰确定关系以来，她知道张新杰作为一个男朋友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可是楚云秀心底总有隐隐的担忧。因为她觉得张新杰并不像自己离不开他那样离不开自己，楚云秀总是会想张新杰答应她的表白是不是只是出于礼貌，只是简简单单地在他永远不会出错的计划表上添加上了他张新杰的女朋友，再按照一个男朋友的职责一项一项地去完成任务。
可是张新杰说他不会放手，楚云秀心里潜伏多时的想法一点一点地破土而出，她小小声地问张新杰：“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答应我呢？”
“我喜欢你，楚云秀。”
这句话像是乘着温柔的月光而来，逐渐累积着微不可见的光亮，一转身才发现已经被熠熠光辉所包围。
楚云秀这时候才明白，那么多个日夜的恍惚悬心，那么多次到了嘴边又咽下的话，那么多次身心俱疲的时候拿起又放下的对话框，都只是为了换来这一句珍而重之的，我喜欢你。
楚云秀的眼泪一下子又掉下来：“你为什么不早说？”语气里一分埋怨两分委屈。
“我以为你知道的。”张新杰说，“这是我的不对，对不起，楚云秀。”
楚云秀的眼泪掉在了手机屏幕的时间上，模模糊糊地显示已经十二点过十分了。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你快去睡觉吧。”楚云秀小声说。